作者:潘娴(原创)
14年前创业那天,32岁的崔建维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仪式感——对外改名成“渐为”,寓意“渐渐有所作为”。
如今,由他创立的冰淇淋连锁“野人先生”崭露头角,甚至在最近常被与哈根达斯比较,一度还传出计划赴港IPO。虽然崔渐为否认了这个说法,但他确实有为野人先生描绘一张可以分享的蓝图:成为冰淇淋界的星巴克。
语速不紧不慢、带山西口音的崔渐为,和星巴克创始人霍华德经历有些相似:自小家境清寒、辞掉高薪工作创业。他也想像霍华德那样,把“标准化+连锁化”的咖啡扩张路径复制到gelato(意大利手工冰淇淋)这一品类上,让一门常见于意大利小店的生意长出规模化品牌。
近日,崔渐为与小食代进行了一次单独交流。我们来一起听听,在“雪糕刺客”被冷落的当下,这个客单价近30元的品牌是如何被打造出来的,如今身处何方,以及将要如何“逆势而行”?
创业
野人先生于2011年在北京开出首店,目前按门店数计算已跻身中国冰淇淋连锁前三。根据窄门餐眼数据,排在它前面的还有DQ、主打现烤华夫冰淇淋的本土品牌波比艾斯。
现时,野人先生主打现制意式冰淇淋gelato,在店内用机器将新鲜水果、牛奶等原料制成冰淇淋,4小时限时供应以确保口感。为凸显新鲜概念,该品牌采取了“当天现做,分时售卖”、“每天晚上9点后买一送一清库存”的模式。
作为冰淇淋的两大派别,意式与美式产品的差别在于原料、空气含量、口感等。其中,意式gelato主要用牛奶而非奶油,配合水果、坚果等食材,脂肪含量相对低,口味更清爽;美式冰淇淋含奶油比例较高,脂肪含量相对高,因此口味更浓郁、奶香更重。由于搅拌速度慢,gelato空气含量较低,口感更紧实细腻,但长时间冷冻可能导致质地变硬。
前几年,gelato因脂肪含量相对低、天然食材、现制现售、高颜值等卖点被捧为“网红”冰淇淋,客单价普遍在30~50元。公开资料显示,gelato产品毛利率相当可观,大致在60%~70%之间,显著高于包装冰淇淋的水平。以国内最大包装冰淇淋企业伊利为例,其2025上半年的冷饮业务毛利率约为40%。
野人先生的诞生,要比gelato在中国走红早许多。
2011年,崔渐为在北京一所高校内开出首店,最早名为“鲜果会”,主打鲜果冰淇淋,2015年开出第一家真正的gelato店“野人牧坊”,去年品牌升级时改名为更顺口易记的“野人先生”。
创办野人先生前,崔渐为已是职场精英。他曾就读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MBA,后加入一家意大利主权基金工作。
期间,崔渐为结识了gelato师傅安吉罗·贝尔杰拉诺,由此与gelato结缘。后来,他辞掉光鲜亮丽的高薪工作,投入所有积蓄开了第一家冰淇淋店,起早贪黑一手包办。面对巨大转变,农村出身的崔渐为称自己当时“不用做任何思想建设,也完全不存在心理落差”。
“我小时候比现在苦多了,现在都算享福了,家里的价值观也是吃苦在先。”他说。
崔渐为还透露,在首店刚开业缺人手时,自己正在休产假的太太也到店里帮忙打理,但两人一开始就明确了不把“野人先生”做成夫妻老婆店。
“创业模式没有什么对错之分,但我想做长远事业,需要很多伙伴参与。夫妻档容易让人觉得是家族生意,而不是团队事业。”崔渐为说。
为此,他在创业早期便引入了联合创始人,组成如今的“互补铁三角”。
其中,崔渐为负责品牌塑造、产品研发与创新、工艺传承。余学清是公司CEO,抓供应链、运营及日常管理,他是崔渐为的MBA同学,曾在500强企业担任管理岗位。姜博负责财务、法务、加盟体系相关工作,他与崔渐为在人大商学院的一个投资课程上相识,据称也是三人中唯一的“E人”。
师傅
创立后的多年里,野人先生门店都一直集中在北京,2023年才陆续进入多个城市,加快开店。而在提速前两年,崔渐为在内部明确提出了要做“冰淇淋界星巴克”,夯实中高端品牌定位。
根据窄门餐眼数据,在店数排名前十的冰淇淋连锁中,野人先生以28.13元位居客单价第三,仅低于哈根达斯(56.45元)与Godiva(52.37元),稍高于门店最多的DQ(23.5元)。
“我创业的每一刻都在学习、对标、参照星巴克的发展历程。在创业十周年的内部演讲中,我的标题是:我们的事业和扩展方式——冰淇淋界的星巴克。”崔渐为告诉小食代,“我们思考冰淇淋时,也会非常高层次地去参照咖啡的发展历程。”
在他看来,gelato与咖啡都代表对美好生活方式的追求。就像星巴克在美国把咖啡从速溶拉进现磨时代,gelato也有望在意大利之外享受到一场品类消费升级的红利,从中生长出大型连锁品牌。
“咖啡消费升级和文化普及,贡献最大的肯定是星巴克。虽然这个品牌的根在意大利,但让咖啡形成更大影响力的是霍华德(注:霍华德创业灵感来自意大利咖啡馆)。”崔渐为说,“gelato和咖啡在意大利一样很分散,意大利有4万多家gelato店,却很少有连锁,几乎都是单店。”
一个让崔渐为向咖啡“看齐”更微妙的联系来自他师傅。
他告诉小食代,自己师傅不仅在gelato领域积累颇深,也是最早在美国西雅图推广意式咖啡的一批人。“他英语说得很好,在意大利、美国生活了很多年,也创办了自己的咖啡品牌,后来卖给了星巴克,这些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事情了”。
不过,野人先生能否复制咖啡成长路径还要打个问号。
首先,gelato和咖啡的消费需求存在本质区别。前者是享乐驱动,场景偏向休闲、社交等,且天然存在淡旺季波动;后者如今已发展成刚需驱动,覆盖清晨提神、办公等更日常的场景,消费频率较高,受季节影响相对小。
其次,中国gelato行业虽然尚在起步阶段,但活跃着不少品牌及小店,也面临相邻品类的品牌竞争,包括哈根达斯、DQ等。普通消费者也许很难尝出gelato与其他冰淇淋的差别,更多基于口味偏好选择,且gelato爆款口味能被复制。比如,野人先生率先推出的开心果、五常大米口味就被同行跟进了。
对此,崔渐为却认为:野人先生的路或许要比星巴克走得更轻松一点。
“星巴克在一片荒漠开创了它的事业,而我们已经拥有一片相对成熟的消费土壤,更早到来的哈根达斯和DQ完成了冰淇淋店的市场教育。另一方面,冰淇淋和咖啡的迁移方向类似,咖啡从货架上的速溶到现磨,冰淇淋是从冰柜里工业化产品到现制。”他判断,gelato会像现磨咖啡一样,在中国经历“从量变到质变”的过程,连锁化率提升,高、中、低端均有主导品牌,也不妨碍主理人门店生存。
“如果不是星巴克来中国深耕了20多年,推广咖啡文化,就不会有今天的瑞幸。”崔渐为指出,“为什么我们一开始把自己定位成中高端品牌,这也是基于对其他行业的洞察和思考。”
自述是“现实的浪漫主义者”的他认为,创业者需具备远见和想象力,才能将当下不存在或并不成熟的消费习惯推广开来,“如果不是怀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想象,创业者也很难走下去”。
千店
与此同时,崔渐为也展现出了脚踏实地的一面。以开店为例,他形容野人先生“一直都在踩着刹车”,“如果我不踩刹车,门店数量要远远高于现在的水平”。
今年9月底,野人先生预计已开门店将超1000家。而在一则近期发布在河北衡水中学视频号的内容中,以校友身份出镜的野人先生联创姜博透露,店数在2025年预计可达1500家。
从1到1500,野人先生走了14年。尽管这一速度比不少茶饮咖啡连锁慢许多,但已在不断突破自身极限。崔渐为表示,该品牌今年年初门店数400家。也就是说,如果开店顺利,野人先生今年将新增1100家门店,几乎是“一年再造三个野人先生”。
提速的关键在于采用加盟模式。崔渐为说,野人先生去年开放加盟,原因是单店模型已具备竞争力,且市场出现大批专业的餐饮加盟商。目前,该品牌主要面向职业加盟商。
“我们不太在乎一个加盟商有没有钱,更在意他/她有没有能力去运营好一家店,有没有一个扎实的团队,专业度是否足够。”他说,野人先生对新加盟商设置了三个月考察期,通过后加盟商才能进一步开店。未达标者将得到品牌团队的更强支持,直至打磨好存量门店。
“我们加盟商普遍都开了5~10家门店,最多的一位开了近50家。”崔渐为称,就门店投资回报与时间长度而言,野人先生“还是比较有优势的”。
依靠资源丰富的职业加盟商,这家冰淇淋“新贵”得以迅速铺开。以广州为例,该品牌今年6月开出首店,不到四个月店数已超30家,且大众点评显示有多家门店待开业。公开报道显示,野人先生的加盟店比例超过80%。
目前,野人先生聚焦三个区域,包括华东、华南、大本营北京。其中,华东扩张速度最快,一年在上海开了150家门店。北京现时店数也接近150家。
有趣的是,在品牌将“解锁”千店之际,崔渐为决定此后不再公布门店数。
“就是回归本质,不希望大家过多关注门店规模,这也不是我们的KPI。”他告诉小食代,营运水平才是野人先生核心KPI,除了食品安全、品控、服务等标准,也会关注同店销售增长,而非单纯的销售额,“比如这个月大家普遍增长10%,你的店反而下降了5%,我们就会特别关注你有什么问题”。
不过,当餐饮消费的“性价比风”越刮越猛,近30元的野人先生势头能否持续仍待观察。在社交平台上,不少消费者都认为该品牌较贵,“原价我就不会买,买一送一的话还可以试试”、“口味浓郁上头,入口即化,就是量少,偏贵”。
同时,野人先生也无法绕开同行扩张的竞争。包括DQ、波比艾斯、罗曼林在内的品牌都进入了高速开店阶段,陷入出售传言的哈根达斯门店若找到新买家,也许会得到更强发展加持。
此外,身为“加盟模式新手”的野人先生也需维护好出品品质与品牌形象。崔渐为告诉小食代,他在巡店时能找到很多问题,“有时候非常生气”,会软硬兼施地向团队灌输品牌原则。
“有些坎可能很多品牌也碰到过,未来(在野人先生)还会重复上演。作为创业者,我不会预测这些东西的发生,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是我做得不好就解决,也接受很多误解。”他说。
展望未来,崔渐为表示,野人先生将在产品力、供应链、组织力三方面努力建立护城河。随着规模扩大带来成本优势,产品价格“一定有再往下探的可能性”。
对了,至于是否接受投资,他给出的回答是“不排斥、不拒绝、不主动”。